核心提示: 2007年早春,笔者经人介绍认识中信华南(集团)上海公司、上海中信华南房地产有限公司高级顾问、沪上著名收藏家邵允明先生,并从邵先生那里征集到明末清初石研钵研杵及民国时期木质中医匾额两块。邵先生是从事房产开发
2007年早春,笔者经人介绍认识中信华南(集团)上海公司、上海中信华南房地产有限公司高级顾问、沪上著名收藏家邵允明先生,并从邵先生那里征集到明末清初石研钵研杵及民国时期木质中医匾额两块。邵先生是从事房产开发的企业家,却从年轻时即爱好收藏钟表、瓷器、砚台等,在圈内颇有名气,曾为沪上多家博物馆提供珍贵藏品。几年前,邵先生曾经设想开办一家会所式的中医门诊部,由此征集到一些与中医药相关的实物及文献,后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但是邵先生认为这些实物进博物馆是最好的归宿,于是经朋友推荐,被上海中医药博物馆收藏。
一、匾额出自吴昌硕之笔
邵先生捐出的中医匾额其中一块为吴昌硕题写,高108.5厘米,宽27.5厘米,厚2.4厘米,四角包有镂空铜片,上方铜挂钩完好。匾额正面刻“苏城徐薪荪先生门人李霖斋痧痘幼科男妇方脉安吉昊昌硕书”楷书,用线刻手法对文字进行勾勒并涂以绿 色矿物颜料,使文字更显突出,钤刻“俊卿之印”。
吴昌硕,浙江安吉人,生于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卒于1927年。原名俊、一名俊卿,初字香圃,中年后改为昌硕,又署仓石、仓硕、苍石,别号缶庐、老缶等,晚年以字行,曾于69岁时自刻“吴昌硕壬子岁以字行”印。吴昌硕出生于读书人家,十多岁时即嗜刻印,磨石奏刀,乐此不疲。早年寻师访友,足迹遍及杭、湖、吴、沪等地。36岁与海派画大家任伯年相识后才正式学画。他打破前人的窠臼,第一个把西洋红用于中国画,使他的画具备更丰富的海派特色。吴昌硕在艺术上熔诗、书、画、金石于一炉,大器晚成,成为海派画坛晚期代表人物,中国近代画坛一代巨匠。吴昌硕前半生坎坷流离失意,44岁移居上海川沙,70岁由川沙迁居上海北山西路“吉庆里”安度晚年。
该匾额经上海吴昌硕纪念馆馆长、吴昌硕曾孙吴越鉴赏,认定其匾额的字迹、落款应为吴昌硕75岁左右时手迹,书法显示很高造诣。其以为吴昌硕生前只刻印章、砚台,不太刻匾。吴昌硕虽然蜚声中国近代画坛,但丝毫不影响他为中国书法艺术发展做出的卓越贡献。他曾经以写石鼓文得名天下,存世的大件作品以篆书为多,楷书最少。对照《国书法全集·吴昌硕》卷,此匾额书写风格近似于1916年吴昌硕为其同乡、书画好友徐大珅所书墓志铭,可以说是一件楷书精品,用笔纯厚,古朴流利,以左低右高斜取势,极具吴氏独有风格,显示了吴昌硕楷书取法颜真卿、钟繇,后攻黄山谷,又直索魏晋,最终自成一体的书法艺术成就。
二、匾额主人师出徐氏儿科
李霖斋、徐薪荪是何许人?他们曾在上海滩悬壶济世吗?带着诸多好奇,经多方打探,笔者走访了家住枫林路的沪上儿科名家徐薪荪孙子徐迪三教授。
徐迪三先生是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资深专家、教授,祖籍名医辈出的吴地苏州,从事中医儿科临床、教学、科研60余年。其祖上三代从事中医儿科,且颇有名望。据《上海闸北区志》载,“清光绪初至解放前夕,众多较有名望的中医在境内开业,痧痘专科徐少甫在七浦路执业”。徐少甫是迪三先生曾祖父,薪荪是其祖父,父亲棣三。迪三先生回忆说“曾祖父在沪最早开业处是在南京路山西南路盆汤弄,后来祖父在山西北路(原北山西路)七浦路342号购置房产,盆汤弄诊所交与父亲棣三经营。七浦路房屋有三进,既作诊室又是寓所,祖父和伯父耀章曾在那里开业……现那里已拆迁,二进房屋正面砖墙移至闸北公园。”据报道,此处老屋为典型的清代过街楼,移地保护的砖墙3米长、1.5米宽、1.9米高,约5吨重,是上海地区不多见的保存完好的清代砖雕,因七浦路服装街改造,前后花费近20万元整体移至闸北公园宋园广场。对徐氏儿科的发展,迪三先生的回忆与《闸北区志》的记载似乎有出入,对此迪三先生解释说,他们家的儿科对外都叫“徐少甫儿科”,所以地方志的记载也是不错的。徐氏儿科到迪三祖父薪荪时业务繁忙,除七浦路、盆汤弄诊所外,尚有曹家渡大自鸣钟、延安路金陵路口二处分诊所。徐氏中医儿科门人极少,李霖斋是徐氏门人又是亲属。由于棣三英年早逝,所以大自鸣钟、延安路金陵路口诊所转让给李霖斋经营,李霖斋在闸北天保里、南京路大庆里有自己的诊所。从匾额的内容看,李霖斋当时也为成年人诊病服务。李有一子从事中医针灸临床工作,别无传人。由匾额追述此段历史,匾额显然从一个侧面见证了徐氏中医儿科发展。
三、吴昌硕与徐氏等中医界人士的交往
吴昌硕为何给李霖斋题写匾额?1913年起居住在北山西路吉庆里的著名书画家和开业居住于南京路、山西路盆汤弄的名中医有些什么样的交往?吴昌硕生前与中医界有些什么交流呢?
从1939年中医社团“春在社”的同人名录中了解到,当时李霖斋43岁,那么1918年(约匾额题写的年代)时差不多22岁左右,也可以说是学医满师的年龄,徐薪荪按照当时医界行规为门人诊所开业赠与行医招牌是顺理顺章的。因为近代上海各行业招揽生意都非常讲究门面金字招牌,中医行医也不例外。再则,从当年上海马路弄堂的地理位置上看,吴昌硕与徐薪荪两家相距不是很远,都在山西路上。吴昌硕家眷成为中医名家徐薪荪的病人是很自然的事,徐薪荪请书画大家出面写金字招牌,应该在情理中。据徐迪三先生回忆,他家七浦路祖屋花厅里曾长期挂有吴昌硕画的《深山采药图》,轴画上采药人即徐薪荪的形象。1934年徐薪荪过世,享年70多岁,据此可知他与吴昌硕属同一辈人,且是交往颇深的朋友,不然吴昌硕不会创作具有写实意义的作品。当笔者给迪三先生看吴昌硕题李霖斋匾额照片时,他又想起其父亲徐棣三当年诊所里的行医匾额也是吴昌硕所题,由此可见吴徐两家的来往非同泛泛之交。没想到将近百年后,徐氏门人的匾额成了徐家和吴家在民国时期往来交情的一个见证。
吴昌硕与中医界名医的交往还远不止于此。吴昌硕的入室弟子、著名国画家、杰出的艺术教育家诸乐山(1902-1984),1919年就读于杭州中医专门学校,曾经跟从徐薪荪学小儿科。1920年因倾慕吴昌硕并希望亲聆吴昌硕教诲而转入上海中医专门学校(上海中医药大学前身)学习。由于诸乐山与吴昌硕既是同乡又是亲戚,转学上海后住在吴昌硕家,学医之余勤习艺术,30年代起弃医从艺,最终成为吴派艺术的主要传人。1924年,81岁的吴昌硕创作《水仙佛手图》赠予诸乐三,并题诗云:“何药能医国?踌躇见性真。后天扶气脉,本草识君臣。鹤麓有源水,沪江无尽春。霜红寻到否?期尔一流人!”吴昌硕希望诸乐三能成为像明末清初书法家、医家傅山(霜红)那样的一流人才。吴昌硕曾为海上中医名家秦伯未的《读内经记》题写书名;晚年也曾请沪上推拿名家朱春霆运用一指禅功治疗半身不遂顽症,并挥毫泼墨作《秋菊图》一帧谢赠朱春霆,一时传为杏林佳话。
四、融各家之长的徐氏儿科
其实,徐氏儿科自徐少甫在苏州成名后迁至上海,祖孙四代传承至今已有130多年历史,第三代徐棣三曾经校正《麻疹必读》(1926年上海千顷堂书局出版)。徐氏儿科和孟河丁氏(丁甘仁、丁济万等)、龙华张氏(张骧云家族)等沪上有名望的中医世家素有交往,互相切磋医术,甚或结为儿女亲家,传为医界美谈。作为徐氏儿科传人之一,迪三先生1944年毕业于丁氏创办的上海中医学院(原上海中医专门学校),秦伯未、黄文东、蒋文芳(外聘老师,迪三毕业后跟其抄方)是其授课老师;同时他更是丁济万的得意门生,读书时已随丁济万出诊抄方,深得丁师关爱,毕业后继续跟师出诊。迪三先生的另一位恩师是沪上著名中医伤寒名家张骧云(张聋髯)孙子张骧孙,又名祝三,号全素山人,他是迪三问师侍诊最久的一位,迪山18岁开业后还随其出诊抄方。祝三与迪三父亲棣三是挚交,棣三得伤寒时除请丁济万诊治外,也请祝三。后来迪三做了祝三的女婿,因是棣三、祝三结为亲家,所以祝三改女婿名为迪三。迪三的夫人张存瑜(原上海中医学院副院长张伯讷的姐姐)从小接受家学,深得其父真传。我问迪三先生,在临床上受张氏伤寒学术的影响吗?迪三先生肯定地说:“那当然有,所以我抢救小儿乙型脑炎,41、42℃高热不怕”,“病毒性感冒高热不退,中医能做到48小时退热”。同时迪三先生表示医生应实事求是,看得好的病就看得好,看不好的病就看不好。如今,年过八旬的迪三先生依然坚持临床为病家服务,深受病家的欢迎。
时至今日,传世的近代中医匾额极少,由海派名画家题写的更是稀有。作为近代沪上徐氏儿科发展的实物见证,吴昌硕题李霖斋行医匾额能被上海中医药博物馆珍藏,不仅丰富了博物馆的藏品,更为海派中医及中医药文化研究提供了实物资料,这将为近代上海海派中医药文化的陈列展示发挥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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