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楼绍来
两个彼此本不相识的人,因音乐的共同爱好,他们穿越时空、克服语言障碍,惺惺相惜,成了忘记了年龄差距的亲密无间的心灵相约,这就是乐缘。中医妇科专家胡彭寿与犹太音乐家卫登堡大师的万里相会,即出于这份乐缘。
他不再年轻,已年登耄耋,岁月在稀疏的顶发和额纹上留下难以抚平的沧桑。他的健康和寿命,以及对外界的敏捷反应,宽广的气度和胸怀,均得益于他的艺术修养。如今他还是“上海音乐家室内乐团”年资最高的成员,小提琴第二把手。在 年轻时代即多次举行独奏演出,如今 他与队友们经常相聚假址于静安区少 年宫排演厅一起排练,又经常应邀赴各地演出。
出身子中医世家,所从事的职业是中医妇科专业,从祖父菊堂、父亲少堂到他本人,已祖传三代,可是他执著爱好的却是最典型的西方文化艺术,尤其爱好小提琴演奏艺术。他于15岁即开始着迷似地师从上海国立音乐学院的院长谭抒真教授学拉小提琴,后来又成为犹太音乐家阿尔弗莱德.卫登堡大师的得意弟子。
阿尔弗莱德.卫登堡大师出生于德国布雷斯劳,是l9世纪名闻全球的匈牙利犹太小提琴家约阿希姆的关门弟子.在纳粹疯狂迫害清洗犹太民族时,没有立锥之地的卫登堡大师(1880--1952),只能于花甲之年携带妻子和岳母逃亡上海。他在世界乐坛上令人眩目的名声,使他在上海绝处逢生,不仅受到中国同道的欢迎而且备受礼遇。当时在音乐界已取得一定成就的陈宗晖、谭抒真、杨秉荪等都真诚欢迎他,使艺术大师获得宾至如归的感觉,从而产生终老上海的中国情结(后1952年6月因感冒引发心功能衰竭而病逝于上海,遗体被安葬在杨浦区惠民路的犹太公墓)。当时这些中国音乐家都拜在他的门下执弟子礼。由于思师谭抒真的提携,胡彭寿也得以拜在大师的门下。
胡彭寿回忆老师授艺的不平凡的经历时说:抗战中的中国人民,接纳了同样灾难深重、背负十字架民族的流亡者,体现了国际主义的博大胸怀。大师在居留上海期间,上门授课,在学生之家,随遇而安,不计较贫富门第和报酬多寡;学生主动为他提供膳宿场所,即使学生只能提供一个荷包蛋,他不以为简慢却甘之如饴。老师的身材并不高大,但他不分种族、博爱人类的人格魅力感染了每一个身边的人。老师的精湛造诣、悉心指导和耐心聪慧的点拨,给学生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老师的授艺特色,并不注重弓法、指法,而是着重乐句的分析。他以贝多芬<F大调浪漫曲>为范例进行示教。老师的条分缕析,使青年时代才华横溢的他触类旁通地掌握了慢乐章的处理技巧,得益非凡。
解放初,1951年,一个寒冬腊月,国际礼拜堂举办隆重的音乐会,胡彭寿的小提琴独奏名列其中。本来他已训练有素,且将如愿以偿,正当踌躇满志。由于缺少临场经验,临时犯了怯场。这时,卫登堡大师的慈爱,不仅为他鼓气,且以古稀之年自愿登台为之充当钢琴伴奏,这使胡彭寿解决了难题而胆气顿豪。胡彭寿的演奏终于获得很大成功,头角露峥嵘。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成功带来的喜悦。有了这决定意义的第一步,以后又鼓舞着他一步步走向成功和辉煌。
每当胡彭寿翻开那本保存55年之久早已变色的音乐会说明书时,他浏览节目排序表,熟悉的身影伴随名字跃然其间,那一刻唤起了他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一一那聚光灯下师徒双双谢幕的身影,雷鸣般的掌声,以及成功的喜悦,激动的心跳和晕眩。那发黄变脆的记忆,好象夹在陈旧古书里黄菊书签或枫叶书签,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淡淡的幽香。令人遗憾的是,当时没有用镜头记录下这珍贵的历史瞬间。
〈上海中医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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