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年长者交往能获取有益的人生教诲,能更好解读人生的奥秘;与年轻人为伍能保持年轻的心态,像他们一样朝气蓬勃。与著名老中医、海港医院退休中医科主任唐溶交往,是笔者10多年前撰写《上海新中国医学院院史》的时候,与其结识并成为年龄悬殊的忘年交。唐老今年虚龄92岁。他主要以气功养生,单凭他的年龄,他的养生经验就值得一写。
唐溶先生,浙江嘉善人,生长于国家多事之秋。1914年5月11日出生于平湖。从当地稚川中学毕业后,15岁只身到上海半工半读,白天在黄浦区纸张文教用品厂工作,晚上在商业夜校(中学)和冯明权国学专修馆进修。1933年考入并就读于中国医学院。1935年底,新中国医学院创建于王家沙花园,新校一派新气象,许多同学被该校不平凡的气象所吸引纷纷转学,许多他所敬仰的老师也转入该校,唐氏不甘落后,随之转入,读三年级秋季班。虽然在新校只读一年半,但是该校办学思想先进:“研究中国历代医学技术,融合新知;养成国医专门人才,增进民族健康”,确实使唐溶的学业获得较大的进步。实习期间师从名中医章次公先生更是获益良多。
1937年毕业回平湖,准备迎养老母到上海后有一番作为。谁料国事蜩螗,抗日战争爆发,烽烟四起,江浙一带首当其冲,交通阻断,进退维谷,既不能回归老家,又不能重返上海,只能滞留于嘉兴附近的濮院镇。他下乡行医,聊尽薄技,为当地百姓服务,遂与乡亲们结下“盘飧市远无兼味”,“隔篱呼取尽余杯”的深厚的情谊。一年后几经曲折,终于绕道回到上海,在山东中路开设一家私人诊所。先在纸张业小范围行医,后业务范围不断扩大。1945年抗战胜利时,鸿鹄志远,他携儿带眷本图出国赴新加坡开拓业务,讵料飞机停飞,又不习海上风浪,船抵香港,滞留3个月,铩羽而折返上海,重振诊业,直至解放。
唐氏的学术思想认为:医生应该广泛接触临床,接触各病种的病人;特别是对于疑难危重病人,既要临危不惧,又要胆大心细。实践出真知,多接触临床,才能积累临床经验。唐氏认为,诊疗疾病必须天地人三者和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所谓天地人三者合参,即临诊时应考虑到病人所处的地理、气候环境、生活习惯、个人嗜好等各种因素。唐氏在治疗肝胆病、胆石症、胃肠病、妇科痛经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解放后,1952年唐溶曾巡医到过江、浙、赣、闽、湘、粤等十余省市。1956年响应政府号召公私合营,经卫生局介绍,进上海港务局,在上海港二区、一区、七区为广大工人服务。1975年转入海港医院,创建中医科,任主任。并开展家庭病床,提供上门服务,足迹遍布浦东东昌路至高桥一带。因为在救治疑难危重患者中作出成绩,在社会上影响深广,因而经常应邀参加海员医院、黄浦区中心医院等十几家单位会诊,也常赴外省市参加会诊和医疗活动,最远处到过黑龙江哈尔滨市、呼吗县等地。
“世犹多病愧称医。”唐老的志向并不宏大,但他秉承座右铭“医德济世,薄技疗贫”,希望凭着自己的医道和医德多为贫病者竭尽绵薄。这既是人生观,为人之道的立足点.同时也是凭着什么心态养生和生活的根本问题。所以退休以后,他仍退而不休,继续为病家服务,病人上门,来者多寡不拒。他也从解除病人疾苦中获得人生最大的快乐。
他的养生经验大致可归纳为三条:首先,晨练太极拳,早晚练气功。唐老爱好运动锻炼,40~50岁时,他曾进行健美锻炼,他有一张赤裸上体做造型动作的照片——身体侧,收腹屏气,双拳交叉,置于腰际,胸大肌发达而突出——从中可以遥见他当年健美的雄姿。由于8小时睡眠时间充足,故白天精神饱满,精力充沛。进入晚年以后,原先他的户外运动经常是沿着爱建大厦大墙外围做些散步,后因为担心门口即是交通要道容易发生意外,故改作在庭院内散步。自50岁前后,他开始练简化太极拳,一直持续不断,到晚年特别到90岁以后,因为夜叉探海提腿弯腰等动作有所不便,故根据自己的身体特点有所选择,有所变异和省略。气功,卧式静功早晚练,意守丹田,注意力集中在腹部的一点。心无旁鹜。以腹式呼吸取代胸式呼吸,自然吸气,让腹部缓慢鼓起,越慢越好,呼吸绵长,然后一收一放,一起一落,节奏舒缓,尽量放慢,随之进入催眠忘我境界,若收若放的状态。腹部收缩起伏,使肠胃功能得到锻炼和调节,自此很少再犯胃肠道疾病;意守-丹田,要求思想集中,排除杂念,心境淡泊,不意马心猿,不胡思乱想。唐老的气功锻炼从30岁始,开始阶段断断续续,间隔不恒定,直到50岁形成生活常规,早晚习以为常。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失眠。
其次,爱好书画、阅读。唐老90岁以前,上下午闲来无事,主要用于阅读和练书法。阅读的内容,主要是专业类医书。唐老的书法训练有素,颇见功力和造诣。他写得一手漂亮的右军体行楷,行云流水,舒卷自如,不亚于专业书法家。在他的家里不难找到他的亲笔墨宝,与名家墨宝并放一起难分轩轾伯仲。他的方笺被病家视若珙璧而收藏。正因为他有如此功力,又是医道高手,书画名家呼朋引类地均乐意与他交往,他有不少全国闻名的书画名家的朋友。书画家们如胡问遂、赵冷月、任政、周慧王君等都有墨宝佳作相赠。无论在客厅还是在居室里,都有名家墨宝,除了墙上玻璃挂屏展示,尚有小幅的装订成册。就笔者游目所见,主要有:任政书毛泽东《送瘟神》,周慧王君书毛泽东《沁园春·独立寒秋》。赵冷月书李白《忆东山》,胡问遂书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等,书画家申石伽作竹石外附题画诗一首:“西斋半日雨浪浪,雨过新梢出短墙。尘土不飞入迹断,碧阴添得晚疏窗。”诗情画意,陶情冶性,唐老为自己营造了一个舒适的养生环境。只是如今上了年纪,人变得有些懒散,故练字也练得少了。
其三,生活有规律,爱好旅游和美食。平时早上7:00起床,夏天白天时间长,5:00起床,晚上9:00上床入睡。他每天早上有梳头梳头皮阳经至少1 00梳的习惯,也是他自觉作为疏通经脉流通血液的养生手段之一,他较晚和较少长出白发可能与此良好习惯有关。他临睡前,爱看电视节目——新闻和旅游节目,看着看着产生朦胧的睡意时遥控关了电视机,便酣然入睡。中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在乎是否睡着。旅游是他一生所爱,他的足迹到过祖国许多名山大川,所去最多的地方是广州、杭州、福州,还有山东、山西、陕西、西安、华山等地。攀登“自古华山一条道”的情景、去西安与少数民族——俄罗斯、哈萨克、维吾尔等族合影等情事至今尚留在他的记忆里。饮食方面,年轻时爱美食,旅游所到之处,既有美景寓目,又有美食口福。但是比较而言,他爱好素净爽口之物,不喜油腻膏梁之品,比如他不大吃油腻荤腥的肉类,而更多吃河鱼。如今虽然上了年岁,但牙齿尚可,能一快朵颐。
他最重感情。他一生中感情最深、思念最切的两个人,一是他的母亲,一是他的结发连理相濡以沫60多年的妻子王祖齐。父亲早逝,去世时他仅2岁,尚在襁褓,父亲在他的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母亲含辛茹苦养他成人,他决不会忘记孀居寡母的养育之恩。他对母亲和妻子的思念都令他刻骨铭心一辈子。唐老的外表比他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上次见面与最近见面相隔已经4年,其间变化非常大。这次见面发现,唐老苍老了许多,原来黑发满头,如今华发间生。上次见面是他夫人患急症,急于要求住院。他打电话向我求助,毫不掩饰自己焦虑不安的情绪。他知道龙华医院是我校的附属医院,我的熟人多,他要求通过我的关系将他的夫人收入住院。我深知妻子在唐老心中的地位谁也无法替代。我也深知救人大于天,比救火更紧急,所以我心甘情愿地为之奔走,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当时我尚在上班,与我相依为命的家母也在住院,我必须一日早晚两次前去探视定省。因为分身乏术,所以深愧没有给予他更多的关心和帮助。后来听说他的夫人在龙华医院无力救助,又转院到上海胸科医院,后以气胸抢救无效而去世(属猴,时年81岁)。夫人的逝世给他如此沉重的打击,唐老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尽管他能够唯物主义地理智地面对生死,尽管他练气功养生也要求尽力排除杂念,但是他无法完全排除,在练气功时他能够排除一时,所谓“一晌偷欢”,荣辱皆忘,但是他根本无法从心里驱除。这次见面,他始终乐呵呵,“嘿嘿”连声,但是他妻子的名字随时脱口而出,甚至重复几遍,可见他对妻子一直记挂着,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从此事我们追求养生者应该汲取教训的是,忧愁和焦虑不安的情绪对于养生非常有害;要养生必须正确对待生死,尽力排除对死者过度的思念,把悲观情绪进行宣泄,或转移到其他方面。
摘自《家庭中医药》文/楼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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